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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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佛爷走路带风(原著向/短篇完结)

·关于牛逼起来的吴邪如何收复他的盘口
·原著衍生产物,不要在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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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行不行,”王盟按我的指示把车停在路边,脸色有点发白,“长沙我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没法自救。”


“放心,”我把烟掐了,看了看手表,三点四十分,“要是我被打死了,你肯定也活不成,不用考虑自救。”


后排的坎肩听见这话就笑,探身过去拍了拍王盟的肩膀以示安慰:“老板很厉害的,这次来也就收个盘口,清理个门户,跟玩儿一样。”


王盟道:“请解当家和胖爷过来一起玩我会比较有安全感。”


“人够了。”我说。


其实不让小花过来是我的意思,他在北京每天要处理的工作千头万绪,很难脱开身;再者,我今天准备收回的盘口是被霍家的几个远房亲戚吃掉的,霍家与解家在生意上来往极其密切,小花出现在这里无疑会非常尴尬。秀秀那边对我的行动完全是默许态度,霍老太死后这几个远亲在霍家继承人一事上闹得是最凶的,秀秀要压住他们很吃力,但一直没有借口除掉这批人。至于胖子,我不想再打扰他的生活了。


我让他们都下车做做准备,小满哥也从后备箱里放了出来活动活动,它在狭小的空间里闷了几个小时,看上去精神意外的还不错。这条黑背已经步入自己的中老年了,但在狗场里仍然保持着绝对的领袖地位,非常能打,所以我表示想把它带出来的时候二叔也没怎么拦着。


到三点五十分,天基本还是黑的,我们三个人像农民工一样坐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啃压缩饼干,小满哥完全不屑于靠过来,因为来之前我把它喂得很饱,它现在应该处于最佳的体能状态。


四点钟,天色还是没什么变化,我的手机响了一声,黑瞎子发了条微信过来:马上到。


坎肩在检查他的弹弓,我看出这小子其实也有点紧张,因为他这次没有捡路边的石头,而是随身带了铁弹子。王盟蹲在小满哥旁边发呆,看样子他反倒已经冷静下来了,神经粗的人抗压能力得天独厚。


四点十分,路上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人影,嘴里跟喝醉了似的哼歌,小满哥的眼神警惕起来,我拍拍它的背示意没有危险,然后压低嗓子对那人道:“黑瞎子,你他娘的再唱青椒炒饭歌我就放狗。”


“我以为你们会像苏万一样喜欢它,”黑瞎子还是不正经,我们刚才的紧张气氛全给丫带偏了,“青椒炒饭是人间的绝色,特别是我刚刚吃的那一份。”


“祝你早日成为青椒炒饭之神,”我没忍住吐了个槽,站起身示意所有人跟上,“人都齐了,去把事办了。”


“会不会太早?”王盟问,“扑个空怎么办。”


“不会,这里的运作体系跟吴山居那种小铺子是有区别的,”我摇摇头,“这是个专门接货销赃的大盘口,地底下掏出的明器全部送到这里来。干这种事情当然越早越掩人耳目,三四点钟伙计绝对已经到齐了。”


目标在两条街之外,步行过去大概五分钟,我用这段时间把大致情况向他们介绍了一下。盘口里一共十五个人,其中五个是我三叔甚至我爷爷的老部下,吴家伙计见小满哥如见狗五爷,所以这几个人到时候基本不会帮着作乱。其余十个霍家人得真刀真枪地干,为首的光头男我直接叫他霍秃,老二老三是兄弟两个,都长得很白,就叫老白和小白——这三个人都是硬点子,我毫不客气地全交给了黑瞎子对付。剩下七个人,我和坎肩配合,二打四不成问题,王盟和小满哥负责解决最后的三个。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地方,盘口里此刻没有别的主顾,那些人一下子就看到我们来者不善,下意识地开始抄家伙,长沙城区内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带枪,因此不管他们还是我们都用的是冷兵器,我倒也不怎么忌惮提前几秒暴露在敌人的视野里。接下来不出我所料,小满哥出现在我脚边的时候有几个人意味不明地对视了片刻,悄悄地退到了后面囤货的仓库里。


当年有人骂我爷爷笑面佛,想想挺形象的,最起码他非常善于笼络人心,明里暗里积累的人脉不知道有多少,我三叔平时对底下人也不错,这在今天给了我极大的方便,在能调动的人手有限的情况下最大程度降低了风险。走一步棋要到第三代人才显出用处来,由此可见我爷爷当年城府至深。


留在店里的人已经全部站起来了,霍秃显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不太敢把事情闹大,对身后的部下做了个留活口的手势。


行,看在你这个手势份上,我过会儿让黑瞎子别下杀手。


我右手翻出大白狗腿,暗暗对自己道:“小三爷,走一个。”

 

 

 


胖子以前给我总结过他多年打群架得出的经验,砸场子的人首先气势不能输,我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感觉老子豪情万丈简直是天王巨星。


跨进店门的一刹那,我明显感觉到黑瞎子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他从背后反手抽出那件长兵器的时候,我这些年练出来的引以为傲的定力全部消失。
刚刚外面光线暗我也没看清楚,现在盘口里几盏二十五瓦大灯泡一照,我发现他手上那件东西的长度和形状我再熟悉不过。


黑金古刀!他娘的这把倒霉神兵不是八百年前就丢在蛇沼了吗。


要是换成几年前的我,估计会立刻扑过去把黑瞎子掐死逼问他这把刀是哪儿来的,但经过几年的历练,手臂上多了十几条疤,我看人看事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所以现在的我选择打完架之后再把黑瞎子掐死逼问他这把刀是哪儿来的。


这么多心思转过来也就几秒钟的事,黑瞎子已经平地起跳,一个回旋踢蹬在柜台上借力转向,避开攻击的同时猛挥刀把霍秃、老白和小白都逼进了死角。我不敢再怠慢,拍拍小满哥的脑袋对它指了指王盟,接着和坎肩一起拦向了另一角的四个人。


其实我爷爷当年留下来一套极其复杂精密的暗号,专门用来给他的狗们下达指令。我之前研究过不少,不过日常与小满哥相处的时候还是喜欢用我自创的交流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但下达一般的命令已经绰绰有余。比如刚刚那个动作,就是让它跟到王盟那边去的意思。


我这边冲出去没几步就顿时觉得事情不对头,目标的四个人里竟然有三个都没动,迎向我的是他们当中唯一的一个女人,只见她做了个抬手的动作,指缝里夹着什么金属的东西。我的头皮顿时就麻了。这里怎么有个会使暗器的姑奶奶,也不知道暗器上有没有喂毒,这么狭小的空间万一躲不过去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我手上的资料里完全没有提到这个女人,回去一定要把那个收集情报的伙计绑起来练飞镖。


“小心!”我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句提醒身后的坎肩,一连串的钢镖就从各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激射而至,我几乎是凭着瞬间的本能抱头后仰,背部在没有采取任何缓冲措施的情况下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我疼得大吼了一声,完全靠意志力完成了蜷身的动作减少自己身体面积,腰部发力向左侧翻滚的时候牵扯到背上的肌肉,那种令人眼前发花的锐利疼痛只有黑瞎子认真下黑手跟我练实战的时候我才体会过。


坎肩猫在不远处一架紫檀屏风后面打手势问我O不OK,我心说老子都快被KO了,但表面上还是撑住了示意他没问题。现在的情况下我要尽量给坎肩制造机会把这个女人解决掉,论近身战的话那三个男人很好对付。这个店里有三排货架,体积不算太大,但每个上面都摆满了古董,我脑子里瞬间有了计划,只是要牺牲一下形象。


我假装因为疼痛在地上夸张地扭动身体,那些人都看傻了,我暗中一边伸脚勾住了古董货架一边给坎肩使眼色,他马上明白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半跪下来抬手翻出铁弹子搭在了弹弓上开始瞄准。与此同时我弓腰猛地发力,以自己为圆心硬生生地把货架带倒然后向那女人甩了出去。一时间架子上各种金器玉器盘罐瓶盏稀里哗啦碎片飞溅,我不太愿意想这一下摔掉了多少钱,肯定不是小数目,阿弥陀佛。


坎肩出手极快,在那女人闪避的瞬间啪啪打出两颗铁弹子。我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看样子是双手都有手指被打断了,十指连心,她直接就昏过去了。那三个男人下意识地去查看他们的同伴,我翻身跳起来冲过去一脚踹在当中那人的胸口上,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左侧的可怜虫身上,直接导致又一个古董货架被碰倒,两人像叠罗汉一样被压在下面。坎肩比我更快,他没等最后一个人近身就解决完了,似乎是打中了什么要紧穴位,对方立即不省人事。这小子认穴认得奇准,而且死活不肯说是谁传给他的功夫。


黑瞎子那边动静也不小,结束之后我看见他左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现在正一边骂一边用黑金古刀的刀柄去敲霍秃的秃头。王盟谨慎地拿绳子把他负责的三个人绑了起来,另一头绕在小满哥的脑袋上打了个蝴蝶结。我说你别闹,小满哥比我二叔地位还高,你不能这么对我二大爷。

 我坐在一地狼藉之中休息了一会儿,黑瞎子敲霍秃敲累了,停下来问我:“小三爷,接下来咱们干什么?这十个人说少不少,要一下子清理干净有点麻烦哪。”


我想了想道:“你们先歇着,之前退到后面仓库里没出来的五个伙计原先都是吴家的人,我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小满哥始终眯着眼睛,一边以一种很微妙的不满眼神盯着王盟一边听我们说话,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它脑袋上那个蝴蝶结解掉,它懒懒地朝我甩了甩尾巴,终于把目光从全程毫不知情的王盟身上移开了。我转身朝着后面的仓库走去,它犹豫了片刻竟然小步跟了上来,我心里有点小感慨,也不枉花了那么多时间跟这条黑背培养感情,它在某些严肃的场合终于愿意放下架子主动配合一下我了。


仓库的门没关,我一眼扫过去发现里面堆了很多杂物,中间有块空地,显然是临时被清理出来的,那五个人围成一圈站着,似乎是在小声地交换着意见。我推门走了进去,他们瞬间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安静下来抬头看着我和小满哥,表情各异,但都没有翻脸的意思。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是在试探,因为他们还摸不透我的脾气,不知道自己投靠外人的行为能否得到东家的原谅。其实这个时候主动权已经到了我手上。


“各位都算是我吴邪的长辈,我也不愿意伤了和气,”我把语调放慢,眼神一个一个扫过五个人的脸,淡淡道,“刚刚你们没出去跟我的人为难,也算不忘旧主,那我也就卖个人情既往不咎。今后这个盘口,还得托几位帮忙照看着。”


顿时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松,为首一个叫陈大胡子的人就拱拱手道:“不敢不敢,三爷在的时候我们也没为吴家出过多大力气,小三爷大量,咱哥儿几个今后真心服您。”


“你们先去把店里收拾干净吧,记得道儿上的黑瞎子黑爷也在里头,别失了礼数,”我学着三叔那个高深莫测的笑法儿说道,“再告诉王盟,找辆车把那十个霍家的杂鱼拉走,天亮之前随便找处荒郊野外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陈大胡子连连答应,带着手下人清理现场去了。我一个人在仓库里坐下理了理思绪,小满哥也察觉到事情开始不一样了,安静地守在我旁边。这些年里三叔每年都有三百六十天要玩失踪,杭州的盘口有我和我二叔照看,勉强没出什么乱子,但长沙这边就完全乱了套,不仅仅是霍家,各方势力都借机在侵吞吴家的根基,甚至还有本家伙计翅膀硬了想要自己单干。霍秃这一伙人是那些牛鬼蛇神里最戗的,占着西郊最大的盘口耀武扬威拉帮结派,策反了不少人,我上来就收这个盘口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先把人心稳下来。


事情到了这里,我此行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不过剩下的另一半仍然是个未知的变数。


我拿出手机慢慢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完毕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关机键。


这条短信发给了长沙城内吴家名下所有盘口的十八个头领,短信内容本身不重要,但它是一个信号,代表了我的态度。天亮之前这条短信和我只带三个人把霍秃那伙人端掉的事情就会在道上传开掀起一波巨浪,与此同时,各方暗流涌动的势力,都会渐渐浮出水面。


是时候洗一次牌了。

明天上午八点整,长沙西郊盘口集合,交账本。 吴邪 

 

 

“老板,你在长沙不应该算是地头蛇吗,为什么找个宾馆还要我开手机导航啊?”王盟一边跟着导航的语音提示开车,一边非常疑惑地问我。


“地头个鬼的蛇,能不能别在外面给我丢人,”我底气有点不足地骂道,“杭州才是我从小长大的故乡。”


长沙城对于老一辈的九门中人而言,是一个见证了他们传奇岁月的地方,但说实话,在我们这些随家族外迁的小辈眼里它已经比较陌生了。老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再除了几个地标性建筑和本家盘口之外,我在长沙还真不怎么认识路。


到了宾馆,我订了两个相邻的双人间凑合到明天早上八点钟,让他们自己分配怎么住。坎肩自从几个小时前见过黑瞎子的身手以后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当即乐颠颠地表示他要跟着黑爷一起,于是剩下的王盟就和我一间房。那个招待员死活不肯让我们带宠物狗入住,我心说你见过哪条宠物狗这么有气派的,这是我二大爷。


但毕竟是人家占理,我蹲下来拍拍小满哥的后背:“出去吧,自己保重身体,我不想在狗肉火锅店里和你重逢。”


小满哥非常听话地迈着犬类特有的小碎步嗒嗒嗒就出去了,我、王盟、黑瞎子和坎肩各自回房休整。五分钟以后我的房间外面传来一阵爪子挠门的声音,王盟开门一看就愣了:“老板,有狗找你。”


小满哥进来之后显然对脚下的地毯很满意,找了个角落趴下开始打盹。王盟追问是怎么一回事,我解释说,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指令暗号,刚刚我在小满哥背上拍了两下,意思是让它找准时机暗中跟上;如果拍三下就完全不同了,那代表着迅速远离并隐藏自身。


我们今天天没亮就开夜车去西郊盘口打群架,现在歇下来睡意上涌,我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随便泡了一碗方便面充饥。王盟闻见香味也醒了,我们吃面正吃得额头冒汗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黑爷和坎肩?”王盟放下筷子准备去开门,我伸手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指了指小满哥的方向,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以一个紧绷的姿态伏低了身子,呈现出一种非常戒备的攻击状态。


“绝对不是他们两个,”我轻声道,“应该是小满哥不大熟悉的人。”


我翻出大白狗腿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地形,脑子里把所有可能上门寻仇的人都过了一遍,正在思考待会儿该怎么制服对方的时候,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快点开门,又等飞机又挤公交的,我可没少受罪。”


“大花!”我打开门,看着那件粉衬衫,脱口而出。


“行啊,你那条短信都已经传到我这儿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花自顾自地单手一撑,很轻巧地坐到了我床上,“秀秀也不放心,让我到长沙看看。时间仓促,我只带了两个人,明天必要的话只有亲自动手。”


“到时候你往那儿一站,帮我把场子撑起来就行,十来个人我还压得住,”说着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查到我的房间号和个人信息的?现在不是不让随便泄露客户隐私吗。”


“我就是对登记处那个小姑娘笑了一下,可能是她觉得我比较有礼貌,不像个坏人。”小花说得轻描淡写,我后悔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丫又在拐弯抹角夸自己长得好看了。


“你和你两个手下住三人间嫌不嫌挤?”我想转移一下话题,“要不让王盟过去,你到我这儿来?”


“不用了,我订了三个单间,在你们对面,”小花说完就走了,似乎还有公务要处理,“有事找我。”


“老板,我从花儿爷刚刚那句话里体会到一种有钱人的优越感。”王盟严肃道。


“你把所有单间都买下来我也不管,”我面无表情地给小满哥喂一包牛肉干,“只要你自己出钱。”

 

聊着聊着到了晚上,我们几个下楼随便吃了一顿自助餐,黑瞎子和小花的人打了个招呼算是见了面。吃完之后我使眼色示意黑瞎子别走,组织上有事情要他交代。


我们两个装成饭后消食的样子,慢慢踱出了宾馆大门,走到路边一个无人的角落处我就问他:“瞎子,小哥那把刀,怎么会在你手上?”


“哑巴走之前找过我,托我办一件事,”黑瞎子顿了顿,看着我的面部表情,“不错,任何时候都不要流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看来我教的东西你还没忘。”


我其实是惊讶得没有表情了,以前只知道南瞎北哑道上齐名,却从没听闷油瓶提起过他跟黑瞎子有任何的交情,看来闷油瓶进青铜门前所做的事,远远不止我知道的那么多。同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适应他有些时候的作风。


我把那种感觉强行压下去,听黑瞎子说清了来龙去脉。黑瞎子在北京有固定的住处,之前他发达的时候,室内装修搞得也很铺张,但干这一行的毕竟不得不长期在外,通讯设备在荒郊野外或地层深处也基本作废,所以闷油瓶找到他用的是另一种方法,通俗点来讲,就是传口信。


夹喇嘛的次数多了,同行之间就会彼此渐渐熟悉起来,我估计小哥和瞎子应该都属于明星级别的。小哥在某一次玩失踪之后跟着另一伙人下了地,同时请他们日后见到黑瞎子的话帮忙带信;这一伙人下次再各自去夹喇嘛的时候,又会将这个请求转述给不同的另一批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只要黑瞎子还在接活儿,就总有人能将消息送到。大概一个月之后黑瞎子得知了消息,到约定地点和他见了面。


“哑巴张找我的时候说,如果吴三省想要再探蛇沼,希望我跟着一起去,尽最大努力把黑金古刀找回来,然后转交给你,”黑瞎子点上一根烟,“最后还真被我们找着了。”


中间的情形他没有细说,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万分凶险,这么渺茫的事情黑瞎子都能答应下来跑一趟,可见这两人之间应该有很深的交情——虽然我想想闷油瓶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就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刀,我也用不了啊。”小哥给我是要我拿去卖了当这几年的生活费?也不知道够不够。


“我猜是让你到第十年提着刀去找他,他或许能记起来点什么。再或者就是纯粹留件东西给你睹物思人。”黑瞎子叼着烟,显得事不关己非常快活。
“你有没有想过第三种可能,”我就怼他,“小哥是故意耍你的。”


黑瞎子做了个“是在下输了”的手势走了,我一个人思考了很久还是毫无头绪。晚上回到宾馆,我一部分出于疑惑,一部分出于对明天的紧张,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早上起来退了房间吃完早饭正好七点半,开车到西郊盘口大约要二十分钟,我正准备招呼大家走人,不想被小花拉住了。


小花今天换了一身西装,对我意味深长地笑笑:“晚点儿再走,你得让那些人等着。”


我知道他当大老板当习惯了,对于怎么治理不服贴的人很有一套,于是也就从善如流,干脆坐下来跟众人把接下来的行动又梳理了一遍。


跟着我进盘口查账的只有瞎子、小花和坎肩,王盟带着小花的两个伙计在外面随时待命。原先的陈大胡子那五个人我也联系了一下,让他们先把去了的人稳住,顺便能拉拢几个是几个。我到场之后不排除会发生打斗的情况,如果那样的话,妨碍我的人越少越好。官面上的人有小花和我一起撑着,我不知道他的生意到底做得有多大,但看他言语间的意思,长沙这地方竟然也有不少认识的人。


一通废话扯下来已经过去了一刻钟,我招呼了声上车,七个人一条狗浩浩荡荡从大厅出来上了我的吉普,王盟在无数路人侧目中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一分钟之后他又默默停了下来。


“老板,忘记开导航了。”

 

 


八点钟的时候我们的车还在路上,盘口那边陈大胡子打了个电话过来通报情况。十八个人倒是没有不给面子不到场的,不过他们各种好话说下来,肯站在我这边的最终也不过七个人。而且陈大胡子还补充道,剩下的十一个人,几乎每一位身边都带了三个以上的伙计,看样子来者不善,早就串通好了要闹事。


我心里一沉暗骂了声失算,照这么估计对方不下四五十人,难道我们要一打五吗,肯定会被群殴的吧。小花就坐在我旁边,我们的对话他基本上听得七七八八,但他对我们此刻的处境竟然非常的淡定,除了抬手捏了捏眉心露出一种“又来了”的表情之外,就没有其它任何的反应了。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不少传闻,说小花离了二月红初掌解家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想把他拉下马,他经常是带着十几个不要命的伙计就敢往七八十个人的包围里面冲,可以说解家最初的天下,就是小花硬生生打出来的。我曾经一直觉得那些传闻有夸张的成分,现在看来可能还是真的。


小花的情绪很稳定,连带着我也很快把心情平复了下来。走一步算一步吧,要是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我也没脸提什么十年之约了。


车继续往前开,我和小花就这么各怀心事地沉默了几分钟,王盟在前面有点惊讶地叫了一声:“老板,店门前全是人挡着,咱们没法下车。”


我抬头从后排车窗外看去,盘口前面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了一堆人,看见我的吉普出现在视线里之后仍然一动不动,摆明了没有让路的意思。显然这些人还等不及见面,就要灭我的威风了。


我冷笑了一声,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虽然这些年顶着个吴小佛爷的宽厚仁义名声,但是我自己清楚,经历了这么多令人几乎崩溃的事情以后,我的脾气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继续开,给我直接开到门口,拦路的撞死拉倒。”


“啊?”王盟吓了一跳,他从来没干过这么流氓的事情,还有点心虚,反而下意识地减了速。


这时候旁边的小花挑了挑眉,赞许地看了我一眼,给王盟加了把火:“你放心踩油门,真的死了,算我的。”


王盟也不是傻子,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这些年我逐步放手让他代替我出面去办一些事情,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他很快也明白过来,我们在人数上已经处于劣势,这种时候要是再示敌以弱,恐怕真的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王盟在我的手下里并不属于特别引人注目的那种,但其实这小子的车技还是挺不错的。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近,我们这辆吉普车的车速不减反增,那群人终于感到恐惧互相往后推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王盟开着车直接冲进了人堆里,踩刹车的同时猛打方向盘,竟是在这种地方玩了一手漂移。橡胶轮胎死死咬住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一打横稳稳地停在店门前。惨叫声和咒骂声不分先后地炸开,刚刚最起码七八个人被车身直接扫飞了出去,还有十几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撞倒在地,人群瞬间骚乱着开始后退,先前蛮横无理的气势完全不见了。


“下车。”我喝道。


一群人哗啦啦下了车,顿时四周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小花给我暗递了个眼神,我瞬间领会,在座位上端坐不动。旁人眼里就看见一身西装面无表情的解家少爷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弯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三爷,请。”


这是小花第一次这么称呼我,我心里竟然泛起了一阵苦涩。


闭了闭眼,我缓缓地从车里跨出来向店里走去,小花和瞎子一左一右跟在我身后,两个人都是气场全开;坎肩先进了店,看也不看那十几个脸色难看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头领,拉开一把椅子让我坐下,小花和瞎子非常默契地略微落后半步立在我身后,表明了我的核心地位。

“老规矩不多说,”坎肩站在我身侧,就在以前潘子站着的位置,说着潘子说过的话,恍如隔世,“还请各位,把账本给小三爷过目。”

 我面对的这群人个个都是人精,在落井下石和见风使舵这两种态度之间转换起来毫无心理负担,眼看着精心布置的局已经被我破了大半,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把账本送到我的桌上来。很快,十八本账簿被坎肩摊在了我面前。


我端着架子不言不语一本一本地翻,要论做假账真是没几个人比得上我的水平,以前吴山居那个小铺子每个月的营业额连水电费都交不起,我照样能把交给三叔的账本写得活像那么回事。我一眼就看得出他们交上来的这些都是连夜赶出来的新账,表面上资金流动方向清清楚楚,实际上细细计较起来就会发现到处都是矛盾和漏洞,一塌糊涂。


我故意拖延手上的速度,一本账簿我能像看拓片一样津津有味地翻上十分钟。整整半个小时里我一句话都没说,下面的人也鸦雀无声,整个盘口里只听见纸张窸窸窣窣地被我翻动;有几个人站得腿酸,偶尔抬头用余光试探着瞄我一眼,小花就会漫不经心地用眼神把他逼回去。


我耳朵里有一个微型通讯器,守在外面的王盟一直在给我回报他们的动向。他和小花带的两个手下已经跟陈大胡子那五个人会和了,外面的情况基本稳定,没有人死,但也伤了一小半。为首的几个狠角色在王盟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非常识时务地倒向了我这边,他们交涉的过程中我一边听心里一边乐,这小子被我恐吓这么多年之后看样子终于可以出师了。


“……不瞒各位说,我们老板不仅和解当家的是故交,在公安厅里也有这么四五个朋友,”王盟说瞎话的时候嗓门儿更响,是个可造之才,“你们打的那点算盘怎么逃得过老板的眼睛,现在这人群里混了最起码五个便衣警察。”


人群一阵骚动,但大多数窃窃私语是十分狐疑的,王盟面不改色朝着小满哥一指:“看见了没,这是他们带来的警犬。”


小满哥听得懂人话,当下昂首挺胸龇着牙慢悠悠踱了几步,冷冷的眼神扫过方才被冲撞得七零八落的人群。这一招配合十分有效,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了,甚至有个别人开始悄悄地离场。


确认外面的人稳住之后,我又静坐了三分钟,然后把手里的账本轻轻“啪”地一合,顿时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那些目光里先前的桀骜、凶狠和得意此时全都不见了,我看到的只是十八个色厉内荏、惴惴不安的普通人,我已经见到了人心,在失去了所有外在的伪装和保护之后,这些人心中涌动的欲望和卑劣的目的在我眼中一览无余。


我突然觉得很悲哀,说不清是为了他们还是我自己,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到自己的脸。此刻我的脸上没有带着吴三省的人皮面具,可我仍旧感到一种麻木,我想现在就算没有面具,我和三叔的表情应该也是一样的冰冷。


我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列位交上来的这一笔糊涂账,我也懒得计较了,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吴家的人,我也保证九门里不会再有任何一门敢把你们留下来。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要耍花招的我和坎肩两个人就能把你干掉,用不着麻烦我身后两位爷动手。”


十八个人一个一个走了出去,店里瞬间变得空旷,我心里一瞬间的恍惚和孤独难以言说。小花默默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还是走上了九门中人命定的那条路。


有些事情,是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办到的,没有什么后悔可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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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个不到1w字的小短篇写得很顺手,自我感觉很好,并且满足了我对邪帝的少女心。

入盗圈的第五年,总希望除了瓶邪甜饼/车/刀/玻璃渣之外,能尽力去还原一个独立的,霸气的,真正成长起来的吴邪,这或许是这篇文章产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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